Logo
Nov 23, 2021

关于科学伦理的一些思考🤔

自近代科学兴起以来,人们见证了科学改造世界的力量,也充分享受到了近代科学成果带来的社会福祉。从衣食住行到生老病死,我们已经彻底离不开科学了。遥想18世纪启蒙运动的先辈们,热情地讴歌这人类智慧的结晶:他们为后世量身定做了“科学等同于进步”,“知识就是力量”(培根是17世纪的)的乐观理念。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人类在享受科学福祉的同时,也开始遭遇来自科学的远虑近忧。

科学发展到今天,已经具备了强大的自主性,如果任其无约束地发展,它的潜在成果既有可能造福人类,也有可能摧毁人类的生存与社会秩序,这绝不是危言耸听。如果在几百年前,有人要毁灭世界,他无非只能向虚幻的kamisama祈求降下神罚,如大水和瘟疫,但如今只需一个小小的按钮和一串密码就可以让地球所有的生物受到致命的核辐射。如何让科学的发展始终朝向善的道路,就是今天人类亟须解决的问题。

科学是探索未知的事业,按其本性来说是喜欢自由的研究氛围的。因此一种说法在社会上很有市场:即科技伦理就是研究的障碍与紧箍咒。很多人喜欢引用尼采的一句话——“上帝死了”来批判道德。懂点的人解读这句话说:道德(主要是犹太-基督教道德)事实上是弱者束缚强者的工具,阻碍了最有创造性的一批人(他称之为超人)进行创造。但诸位忽略了一个甚于真空中的球形鸡的奇妙假设,那就是——超人,它并不存在。“超人”作为一种理想型的人类,与现存的所有人都不同,是新的“人”,是不同于人的“人”;但尼采认为人类历史中未曾有过超人,《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的查拉图斯特拉并非超人,而尼采也不认为自己是“超人”。这么一来,我们全都是尼采所说的“弱者”,而“强者”、“超人”呢?可能还待在哲学家的乌托邦中吧。

事实上,早在科学曙光刚刚出现之时,不少聪明人就意识到,人类作为一个个体乃至一个群体都具有限性和偶然性,在时间和空间的尺度上都是渺小的,是无力的,甚至是不理智的,我们难以合理控制科学带给我们的力量。怎么办呢?自然是构想一个更高级完美的“实在”,上帝、形式、道德伦理,或世界自身来约束我们。不可否认,无论是哪个流派的哲学中都至少存在一个这样的“高级实在”——康德称其为“绝对命令”、基督教的不少哲学家称他为“上帝”、连虚无主义的尼采也有所谓的“权力意志”。通俗的讲,我们不是superman,任何时代的任何人的认知都是具有时代局限性的,我们没有办法预先把所有的不确定性消除,也没法保证自己永远是理智和正确的。而随着时代的进步,不确定性带来的影响也变得越来越大。从根本上讲,我们设计道德,是出于我们对人类的有限性和偶然性的焦虑而非所谓的善良、正义等虚无缥缈和转移注意力的词汇。所以,先不论具体实现方式和内容,设计对应的高级实在,或者叫道德、伦理规范这一动机是极为必要的。

讨论了伦理的必要性,我们也得辩证的来看它带来的障碍——所谓“障碍”无非是说规范对于研究行为的自由度进行了约束。这里涉及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规范与研究实践之间的关系。从历史的角度来看,规范与研究实践之间存在三种情况:其一,规范领先于实践,从而有助于研究实践保持在正确的轨道上,这自然是最好的;其二,伦理规范与研究实践同步,这时研究人员也感觉不到障碍,双方在认知上比较匹配;第三,规范落后于实践。此时的规范就制约了研究,沦落为研究的障碍,比如中世纪时期的宗教道德制约科学。基于以上显而易见的事实,我反过来提出,伦理道德的完备性决定了科学研究的自由程度。

但现在的科学伦理还存在几个缺陷:首先,现有的道德规范多为禁止类型,即:不能杀人、不能随意做人体实验等等。这对于相对固化的日常社会生活固然有用且易于管理,但如此做穷举法显然对日新月异的科学研究并不适用。其二,科技伦理的目标也应该比如今更广,深受科技影响的可不止研究人员,普通人拿起化学乃至生物武器也可以瞬间夺走几百人的性命,几摩尔三聚氰胺也会产生不少大头娃娃。最后,当前对于善恶的判断往往是实用主义与功利主义的混合:要么冒险地仅仅采用后果论判断行为的恰当性;要么无脑的坚持“科学是中立的,无需为后果负责”。从广度和深度上来讲,现在的科学伦理都是不够的。在我看来,正如杜威说的“习惯就是意志”,科技伦理发生作用的机理应该是通过规范性的、认知性要素来影响人们的行为,以引导每个人的道德水平和价值观提升,而非仅仅做出一些“不能……”的规则,内化于每个人的内心,从而外化于行。

美国哲学家汉森曾经提出过一个:观察渗透理论。即任何人在做出价值判断的时候都要受到其内在所拥有的理论与信念的影响。这些构成人们认知背景的理论与信念,应该是经过仔细论证,最为稳妥的伦理观念。我们不妨效仿亚里士多德的美德伦理学,正向的指出什么是好的,应该怎么做,或者像康德,培养我们的理性,让我们最终可以自己分辨“什么是对的”,服从“理性的权威”。在这种观念主导下,内化的行为规则就会成为人们的习惯,在此习惯主导下的研究就可以达到最大程度上是善的。正如孔子所言:从心所欲不逾矩。从这个意义上说,科技伦理是研究者向善的路标,而非研究的障碍,而只有每个人的道德水平(至少是普遍水平,强制手段是必须的)上来了,科学才能更加自由的发展。

在网上每当我们看到搞笑的、精神污染的新事物时,我们往往会调侃——“这个东西出现在21世纪还是过于早了”,“这不是现在人类所能理解的”。但我相信,随着科技伦理带来的道德水平的提高,总有一天,我们会像刘慈欣在《天使时代》(不是后半段)描写的那样——程序员成了上帝,拿着“生命BASIC”、“伊甸园++”摆弄着万物的基因。基因编辑的博物馆里是各种造福人类的成果而非一堆令人san值狂掉的牛鬼蛇神。当你从树上掰下一个香蕉剥开来,发现里面是一个硕大的橘瓣……


奇怪

2330 Words

2021-11-23 00:00